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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48章 军旅生涯(三)变故(2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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某天午后,慧瑶终于忍不住了,朝他招了招手,“李逵公子,既然你天天都来,要不要……一起来弹琴?”

李逵一愣:“我不会。”

慧瑶笑了:“我教你。”

于是,李逵便真的走到了她身边,坐在古筝旁,一本正经地学起了最基础的指法。手指笨拙,按弦按得指肚发红,却仍咬牙不放弃。

慧瑶靠得很近,时不时伸手纠正他的手势,指尖碰着他的指尖,李逵的脸红到耳根,连音都弹错了数次。

“你这样弹不对。”慧瑶轻声说着,然后伸出手,覆上他的手指,带着他缓缓滑动琴弦,“这里,要轻一点。”

李逵脑袋“轰”的一声,完全记不住该怎么弹了,只记得她手很软,很香,有淡淡的檀木味道。

那一下午,他到底学了什么,全忘了。可他却觉得,这是他至今最值得记住的一天。

时光如水流淌,少年李逵今日奔波于政务与军务之中,可他心里,却始终留了一个角落,只属于慧瑶的琴音与笑靥。

他还未敢直言喜欢,她也未曾明说欢喜。

可在这悄悄展开的春意之下,一切都已然明了。

他们之间,就像那琴声未终的尾音,绕梁三日,不绝如缕,缱绻又含蓄,温柔又真切。

少年的春心,在这一季悄然绽放,如同雪山初融,悄然汇流进了他的命运长河里——不喧哗,却盛大。

接下来的几天,傲来城的天空仿佛也被悄悄染上了蜜糖的颜色。

阳光不再炽热,而是温柔地铺洒在街巷屋檐;微风不再喧嚣,而是轻轻吹拂着发梢衣角,连黄铜街灯的光晕都多了几分柔和的味道。李逵从未意识到,原来这座他一手守护的城池,在某些日子里,也能变得这般柔情。

他和慧瑶并没有约定,甚至从未明确说过“我们要一起干什么”,可他们总能在每日的某个时刻,不约而同地出现在同一个地方。

有时是在九极仙楼的后花园,那儿有一条假山水渠和几丛花草,他们坐在青石凳上,李逵一手撑着脸,眼神直直望着慧瑶,她则在整理自己那架玉色古筝,偶尔低头拨动一两下,就能让他心跳乱拍三次。

有时是在傲来城城南的石子巷,那里卖桂花糕的小摊味道最好。慧瑶嘴角沾着糖粉,李逵忍不住伸手帮她擦掉,然后两人同时一怔,随后一起低头微笑。

更多时候,他们只是并肩走在傍晚的城墙上,黄昏把影子拉得细长。他不再是将军,她也不是执政官之女,他们只是一对少年男女,聊着不着边际的事,说着不合逻辑的梦。

李逵喜欢看慧瑶说话时眼睛亮亮的样子,那种带着星光的神采,总让他觉得自己也变得更聪明了几分。他喜欢她认真聆听时微微蹙起的眉头,像一只小狐狸在辨认风的方向。

而慧瑶则喜欢李逵讲战场上的趣事,虽然她知道那些都是些“加工过的版本”,但她愿意听,甚至为他紧张、欢喜——她知道这个少年经历了远超他年纪的风雨,而如今,他在她面前收起了所有锋芒。

她还喜欢偷偷在他快说完一句话的时候,提前接上他的尾音,像在默契地验证:我懂你,真的懂。

某日傍晚,李逵送她回到府门口,却不舍得离开。他看着慧瑶在月光下站着,那件青色长裙轻轻荡开,仿佛她整个人要随风飞起一般。

“慧瑶。”他低声唤她的名字,声音像怕打破夜色似的温柔。

“嗯?”

“你……”李逵犹豫了一下,最终笑着摇头,“你今天头发编得很好看。”

慧瑶“噗哧”一笑:“就这?”

“就这。”李逵一本正经地点点头,“我以后也想学学,会不会显得有点……配你?”

慧瑶轻轻摇头,眼中似有星星。

“你不需要配我,你就是你,就很好。”

那一夜,李逵在回程的路上几乎是飘着走回家的,韩石看见他时,差点以为他中毒了。

“你小子干嘛呢,走路都不贴地了?”

“我啊……”李逵一把将韩石搂过来,“我可能有点喜欢一个人了。”

“你不是早就喜欢她了吗?”

“不是那种喜欢。”李逵认真的说,“是那种……会想起她时,不自觉就笑起来的喜欢。是想跟她分享好吃的、好玩的、今天听到的笑话、刚学的新招式,哪怕只是一句废话……也想对她说的喜欢。”

韩石看了他半晌,终于叹了口气:“唉,少年将军,也逃不过春天。”

李逵笑了,心中却泛起一阵温柔的酸楚。

因为他知道,这段情感虽美,却也脆弱。他是帝国少年将军,是魂殿大长老,是被千万人期待、寄予重任的未来之星。而她,是执政官之女,是这座城市背后最敏锐的那双眼。两人身份看似登对,实则都注定肩负沉重的未来。

可现在,他不愿去想那么多。

他只想,在这不长的青春岁月里,好好爱她。

爱她一颦一笑,爱她的琴音柔声,爱她把桂花糕分一半给他时嘴角的小骄傲。

几日后,一场突如其来的春雨让傲来城的街道湿滑迷蒙。

慧瑶没带伞,却见李逵早已撑着黄铜伞站在城门口等她。

她小跑过去,李逵将伞往她那边倾斜了一点,“我就知道你忘带。”

慧瑶鼻尖泛红,小声说:“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会从这边走?”

“我不知道。”李逵笑了笑,“但我想碰见你,所以就来等。”

慧瑶停住脚步,微微仰头看他,雨滴落在伞面发出柔柔的声响。

“李逵,你是个笨蛋。”她轻轻说了一句。

“那你愿不愿意,和这个笨蛋,再多走一会儿路?”

李逵的声音低沉温柔。

慧瑶没有回答,只是挽住了他的胳膊,一起走进那场细雨中。

伞下两人靠得很近,雨丝模糊了天地,也模糊了他们之间的距离。

傲来城无数灯火亮起,一盏盏将他们的影子拉得悠长。

等到李逵将惠摇送到城主府,自己一人返回家中时,少年人彻底坠入爱河之中啦!

饭桌上,一道道香气扑鼻的家常菜摆满了桌面,红烧狮子头、酒蒸青鱼、姜葱羊排,还有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鸡丝菌菇汤。宁皓月今天显然下了不少功夫,灶间热火朝天了大半个下午,就是为了这一顿“家常便饭”。

李逵却一副“魂被勾走”的模样,眼神飘忽,筷子戳着碗里的白米饭,半天没送进嘴里一口。汤也端着凉了,手还捧着,眼神不知飞去了哪座天上的仙宫。

李二一边咬着羊排,一边咕哝:“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?是不是昨天晚上我们吵得太厉害,把他吓着了?”

宁皓月用勺子轻轻一敲锅盖,哼了一声:“怕是被某个姑娘‘吓’到了才对。”

“姑娘?”李二眨了眨眼,随即嘴角翘起,像发现新大陆般凑近了几寸,“你说的是……慧瑶姑娘?”

宁皓月慢条斯理地盛了一碗汤,递给李逵,又看向丈夫:“不然你以为是谁?中午一整顿饭那小子都在偷偷往人家那边瞄,我坐斜对面都能看见他耳朵红了。”

“耳朵红了?嘿嘿!”李二像个发现秘密的熊孩子,“小子这是开窍了,皓月,你说……要不要我去跟执政官那边先透个底,咱们趁热打铁,把亲事定下来?”

宁皓月白了他一眼:“你才是个定亲急先锋!这么急巴巴的,像什么样子?”

“这哪叫急?这是知子莫若父!”李二满脸得意地拿手肘碰了碰宁皓月,“你没看他走路都轻飘飘的,像是浮在地上一样?以前打完仗回来那股子煞气,今天一扫而空,全变成……一锅蜜水了。”

宁皓月轻轻笑了:“嗯,我也看出来了,他眼神不一样了。往常一回来就问战备数据,问兵员调度,今天连饭都没问,问的是‘那姑娘喜欢桂花糕还是红豆饼’。”

李二顿时笑得肚子疼,筷子差点掉地上:“哈哈哈哈!我还没吃呢,结果他已经在琢磨人家喜好了?啧啧啧,这小子恋爱真是全面开花,一上来就直奔‘夫纲’!”

“你就别笑了,等着啊,”宁皓月敲了敲桌子,“一会儿我问他一句,看他是装傻还是死撑。”

李逵这时终于意识到桌上气氛不对,他抬头一看,果然父母都目光炯炯地看着他,一副“我们什么都知道”的表情。

他心头一紧,强装镇定:“爹、娘,怎么了?”

宁皓月微微一笑,柔声问道:“阿逵啊,今天午后出去,是见了什么朋友吗?”

李逵愣了一下:“朋友?呃……就是慧瑶姑娘而已。”

“哦——慧瑶姑娘。”李二故意拉长语调,“就是那个琴弹得贼好听,笑起来像初春暖阳的慧瑶姑娘,是吧?”

李逵的脸一下红到耳根:“你们、你们怎么知道?”

“知道?”李二放下碗筷,笑得一脸慈爱,“你中午看她的眼神,跟我看你娘年轻时候一模一样,啧,那叫一个痴啊!”

“别胡说八道。”宁皓月倒是笑得收敛些,但眼底尽是柔和光亮,“阿逵,娘知道你心里有人了,娘高兴。慧瑶是个好姑娘,性子稳重,做事细腻,配你……娘觉得正合适。”

李逵咬了咬牙,终于不再逃避,鼓起勇气道:“我确实喜欢她,真的很喜欢。”

他语气平静,却带着少年人独有的倔强和纯粹,像一把未经修饰的剑,直直插入父母的心口。

李二一愣,然后一把搂过他肩膀:“这就对了嘛!你是魂殿大长老,是帝国少将,守护一座城的人,但你还是我们家的阿逵,是个十三岁的少年,有喜欢的人,太正常了!”

“对呀,”宁皓月端起汤碗,“别怕谈情爱。你是我们宁家和李家的孩子,谁都配得上天下最好的姑娘。慧瑶若真心待你,我们做长辈的,自当替你撑腰。”

李逵鼻子有些酸,点了点头:“谢谢你们。”

饭桌上的气氛彻底融化了,一家三口就着家常小菜,聊着琴声、诗词、女孩的发簪、少年人的心事。李逵越说越兴奋,不自觉地分享着慧瑶喜欢什么颜色、喜欢怎样的甜点、她谈到古籍时眼里亮晶晶的神情……

李二听得手舞足蹈:“这还了得,这不是恋爱了,是着了魔!你现在整个人都像中了‘春心魔咒’。”

“老李!”宁皓月嗔道,“别乱说,儿子这是情窦初开。”

“是是是!”李二赶紧改口,给李逵夹了一块狮子头,“你这波啊,娘和我支持到底!咱家要娶媳妇了!”

李逵脸上的红已经蔓延到脖子根,他有些羞赧,但更多的是幸福的笑意。

窗外,夜色如墨,星光浅浅,黄铜灯笼在院中闪烁着温暖的光。那一顿饭,不比朝堂之议,不比将台之令,却让李逵第一次感觉到,自己不仅仅是帝国将军,不只是魂殿大长老。

他是个孩子,是个正在长大的少年。

有父母的宠爱,有姑娘的心意,有家人围坐的笑声,也有那颗在静静跳动的炽热、纯真的心。

晚餐后,李逵在院落里散步,左看右看,都是惠摇姑娘的影子。

晚风温柔地吹过傲来城东巷的院落,星光从黄铜穹顶之间稀稀落落地洒下来,像是天女遗落的珠子。院中种着一株高大的桂树,枝桠柔软地垂下,叶子在风中簌簌作响,香气浅浅淡淡,如那日琴声中的余韵,在心头徘徊不去。

李逵穿着便装,一袭简单的玄青色家袍,腰带松松地系着,脚下踏着青石板铺就的小道。他的手背在身后,一步一停,显然是在散步,却也不像在看路,更像是在追忆。

他左看右看,眼前的一切仿佛都蒙上了一层朦胧的光。他记得,慧瑶那日就是穿着青色长裙,坐在九极仙楼的广场中央,纤指在琴弦间轻灵跳跃,仿佛这尘世间所有喧嚣都为她让步,只留下那一抹娉婷倩影。

“是皮囊吗?”他低声自问。

月光落在他额角,映出少年棱角分明的脸庞。他的眉微蹙着,似乎对这个问题并无确切答案。可他知道,那一日他心跳加速,不是因为惊鸿一瞥的美貌,而是因为慧瑶抬头望他时,那清澈眼神中带着一丝好奇、礼貌,甚至一点点玩笑般的灵动。

像山间泉水轻轻一荡,便荡进了他这个十三岁的少年心湖。

“我是不是……太早动心了?”李逵望着天边星辰,轻声呢喃。他明白自己现在身份不凡,少年将军、魂殿大长老,人人敬畏,处处要有分寸。但他也终究是少年,是心中仍有澄澈柔软角落的十三岁。

“可……”他垂下眼眸,嘴角却微微勾起,“如果不是她,那又会是谁呢?”

李逵的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回放那个午后的琴声,那一缕清风拂起慧瑶发丝的模样。她那双眼睛,总是清清透透的,看进来时,像把人心看得通透却又不让人退缩。

一见钟情,到底是因为她的模样,还是她身上那种气质,那种仿佛不属于喧嚣尘世的安静?

他想起他们并肩走过城主府花廊时,她轻声与他说的那些话,说她喜欢古籍,喜欢白色的猫,喜欢下雨天窝在窗边弹琴。也想起她忽然笑起来时,眼尾一点点弯起来的温柔。

“也许……”李逵轻轻坐在桂树下的石凳上,靠着树干仰头望天,“也许是灵魂吧。”

他说出这句话时,声音轻得像风拂过树梢,但他自己却听得真真切切。

他知道,这不是任性的喜欢,不是那种年少轻狂的荷尔蒙作祟。他甚至清楚慧瑶未必真的会喜欢他,也许他们只是有几次恰到好处的擦肩和眼神交会。可那又如何?

他第一次,在面对战争、兵法、责任之外的世界时,如此郑重地感受到一种情感——想靠近,想陪伴,想慢慢了解。

他伸出右手,掌心朝上,仿佛还残留着那日她递琴弦予他时,那一瞬间的触感。

“我想和她,有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。”李逵低声说,像是在许愿,又像是在做承诺,“无论是平凡的、曲折的、还是盛大的。”

月光洒在他的脸上,把他清秀的轮廓染得柔和。他依旧年少,脸上还带着些许青涩未脱的稚气,可是那一双眼睛里,却已经写满了少年最真的心事。

院中静悄悄的,唯有风和桂香作伴。

这十三岁的春心萌动,没有山盟海誓,没有生死契阔,只有一个少年,在夜色中静静想念一位少女,那些未说出口的喜欢,在他心里安静又坚定地生长着。

李逵独自坐在窗边,手里抱着一只温热的茶盏,却许久都没饮上一口。窗外桂树的叶子还在沙沙作响,夜风轻拂过他的脸颊,带着午后慧瑶身上那淡淡的兰香,像是那一瞬未曾散去的幻觉。

他轻轻叹了口气,脑海中翻来覆去的,全是她的模样。

“慧瑶。”他轻声念出这个名字,只觉得嘴里像含着一颗糖,甜得发涩,涩得又想再尝一次。

他没想过自己会陷得这样深。

才不过几面之缘,可每次回忆起那双眼睛,那抹浅笑,那把古筝,还有那句“我名唤慧瑶”,就像无数细小的波澜在心湖荡漾,连带着每一个夜晚都被染上了颜色。

他把下巴搁在手臂上,看着窗外星星点点的灯光。

“她今晚会在做什么呢?”李逵心中冒出这个念头时,忍不住笑了出来,自己都觉得有些傻气。

“是不是也会想起我?”他又想。

思念一个人,大概就是这样吧。你知道她未必正在想你,可你还是忍不住在心里为她腾出一整块地方,让所有琐事都绕过,只留下关于她的温柔时光。

他一向是个心中有数的少年,处理军务干净利落,行军布阵算无遗策,从未被情绪左右。但这一回,他竟然在心里默默记起了慧瑶的一颦一笑,甚至连她说“我喜欢白色的猫”这句话都在脑子里转了又转,想着是不是哪天能送她一只小猫,或者亲自为她画一幅她和白猫的画卷。

“她会喜欢吗?”他低头看着茶盏,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初入尘世的小书生,而不是魂殿的大长老、十三岁的将军。

他转身走进自己的书房,拿出了一本素白封皮的册子,那是他平日里记录灵感与战阵心得的小本子。他犹豫了一下,在一页空白处写下几个字:

慧瑶。青裙如画,琴声似梦。是我十三岁夏末初秋间,最轻最柔的牵挂。

写完这一句,他盯着这行字看了很久。小小的一行字,却像是把他这些天满心的柔情都倾倒其上。他不自觉笑了笑,脸上浮出些许红意,像初春的桃花,悄然绽放,不知不觉。

他关上册子,抱在怀里,转头望向窗外的月亮。

月色清清淡淡,不是很亮,却恰好温柔得像极了慧瑶那一眼望来的目光。

“要不要……找个机会再见她一面?”

这个念头冒出来时,他整个人都坐直了。他像是被什么点燃了一般,眼中有了光,心里也浮起细微的雀跃。他迅速翻找起自己这些天的行程安排,看看是否有机会路过城主府,或是有没有公事可以作为借口,再去拜访一回。

少年人思念时,总带着些许小心思,既羞怯又大胆,既怕被看穿,又盼被看见。

他想起慧瑶弹琴时的神情,那种沉浸与自在,是他在战场之外从未见过的专注。而他就是在那一刻心动的。不是因为她有多惊艳于世,而是她那么安静地活在自己节奏里的模样,让他觉得,啊,这样的女孩,想靠近。

那一夜,他就这么想着她,连月亮都看得比往常亮了几分,连桂树的叶影都带着丝丝柔情。

第二日清晨,李逵起得比平常早。他照了照铜镜,甚至多整理了一下衣领,又细心地把碎发拨好。旁人看不出他和平日有何不同,但他心里却是清楚极了,他在意。

不是在意面子,而是在意,如果等会儿真的再见到她,自己是否足够从容,是否让她觉得——这个少年,值得她回望一眼。

他下楼吃早饭时,宁皓月瞧着他神采飞扬,竟难得没催他喝完那一大碗汤药,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他:“逵儿,今儿心情不错啊?”

李逵抿着嘴,忍不住笑出了声,眉眼之间透着不自觉的明亮。他没说什么,只嗯了一声,耳根却红了半分。

宁皓月看着他这副模样,心中明了,轻轻拍了拍李二的手,低声笑道:“看着吧,咱儿子……是动心了。”

李二端着碗笑了一下:“我看是撞心坎儿上了。”

而李逵,低头喝着粥,只觉得粥比平时香了许多,连风声都带着几分温暖的味道。

这便是思念。

淡淡的、柔柔的,却绵绵不绝。

是从某人眼神里汲取来的光,是从一首曲中采撷的梦,是少年的心头第一次认真地写下一封不寄出去的情书,只为自己,也只为她。

他嘴角那一抹笑意,柔和得几乎要化开,粥汤刚送入口中,就那样漫不经心地从嘴角缓缓滑落,在他下巴处挂成一颗亮晶晶的珠子,滴落在桌上的瓷碗边缘,“啪嗒”一声轻响。

“哎哟!”宁皓月眼疾手快,连忙从厨房跑出来,用帕子一边给李逵擦着下巴,一边嗔怪道,“你这是在想什么甜事儿啊?笑得跟偷吃了蜜似的,粥都不顾了。”

李逵这才回过神,连忙坐直了身子,脸一下红透了。

“没、没有……就是,做了个梦而已。”他说着,却不敢与宁皓月对视,连耳根都红了,舀了一勺粥往嘴里塞,想要掩饰那一点春心萌动的窘态。

“哦——”李二拖着长音从旁边接过话来,挑了挑眉,端着茶盏悠悠道,“那这梦,可有趣?”

李逵被呛了一口,赶紧咳了几声,低着头说:“挺……挺特别的。”

特别到现在还觉得心里发烫。

梦里的画面仍然清晰得不可思议。那孤峰山下的白玉神道宽阔庄严,像是千年未曾染尘的古迹,道路两侧花草遍布,仙禽游走,脚下每一步都有流光溢彩追逐着他的脚掌,如踏星河。

那座白玉广场被铁索圈出一个界限,铁索不过两尺,仿佛只是象征意义,却无人越界。那里有淡淡的檀香味,混着青草的甘冽,空气都清冷得仿佛能洗涤五感。

那两个白玉大柱高耸入云,其间浮动着一面水镜,静得不可思议,仿佛映照的不是现实,而是某种“可能性”的深渊。

而那位身穿宽大道袍、头戴鱼尾冠的小道童,就那样盘坐在蒲团上,安静翻书。他不过七八岁的模样,脸颊圆润,眼神却古灵精怪。孩子们一靠近,他就轻轻挥袖,那些调皮的稚童便被一股无形之力送到远处,像浮云飘来飘去,欢笑回荡整座白玉广场。

那一刻,李逵真的觉得,自己是误入了仙境。

可他还没来得及多看几眼,水镜忽然剧烈荡漾,天地骤变!

他仿佛被一股神秘力量猛然拉扯,眼前场景飞快旋转,再次凝实时,他站在一片桃花盛开的林间,微风吹动花瓣簌簌飘落,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他与她。

慧瑶。她就站在他面前,穿着淡青色的轻衫,满头青丝在微风中轻扬,眼里有笑,脸颊微红。

她轻轻抬起头,像是等了很久。李逵不知道哪来的勇气,也没有多说一句话,只是一步踏上前,轻轻抱住了她。

唇齿相触的那一瞬,世间所有的杂音似乎都沉寂了。只有心跳声在耳畔砰砰作响。

那是他十三岁第一次梦见这样的情景,也是第一次——对一个人倾心至此。

李逵嘴角再次不自觉地翘起,嘴里却含糊地说:“就是……梦见了仙人和仙境……挺玄的。”

“还有仙子吧?”李二眯着眼一笑,喝了口茶,戏谑地问。

“没、没有!”李逵连忙摆手,结果把粥差点打翻了,赶紧又坐好,规规矩矩不敢再多说一句。

宁皓月在旁边笑得弯了腰,拿着抹布假装擦桌子,实际却是忍不住偷笑:“啧,啧……咱逵儿这脸都红成什么样啦,小子这是开窍咯。”

李逵捂着脸,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逃。

可那梦,却还在他心底流连不去。

李逵压根没有注意到,爸妈在戳自己的八卦~

李二一边啃着烧饼,一边咧嘴笑得像个看好戏的孩子,眯起眼笑道:“嘿嘿,你别说,昨晚上他一直在院子里走来走去,嘴里念叨着什么‘慧瑶慧瑶’,你说他是不是春心动了?”

“别瞎说,”宁皓月嘴上这么说,脸上却分明带着几分掩不住的笑意,“不过呀,慧瑶姑娘倒是个好孩子,人家这琴艺、家世、人品……都挑不出错处。可咱逵儿还小呢……”

“你说得好听。”李二一口茶咽下去,“你年轻时才多大就追着我跑了?还跟着我下矿、打魂兽、搬炸药,啧啧,谁傻谁知道。”

“李!二!”宁皓月拍桌子,羞怒地横他一眼,“你要是敢胡说八道,晚上自己去柴房铺草席!”

李二忙笑着举手投降:“不敢不敢!我就瞧着我家逵儿这回八成是动了真情,得,我们就静观其变,不干预不瞎操心,让孩子自己处理。”

李逵吃完饭后,嘴角依旧挂着傻笑,甚至在魂殿办公室里穿甲的时候手套套反了都浑然不觉,直到小厮来提醒,他才像梦中惊醒似的回过神。

“我这是怎么了啊……”他一边低声嘀咕,一边摸着脸颊,仍然带着热烫的余温。

“呜哇啊!”李逵猛地摇头,一张少年的脸涨得通红,仿佛要冒烟。他转身跑出房门,身后的侍从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,急急跟上:“将军?您这是——”

“我去跑一圈!清醒清醒!”他丢下一句话,整个人一跃而上,直接跳到了魂殿楼顶的巡逻道上,像离弦之箭般蹿了出去。

风吹在脸上,凉得发痛,才总算把他从梦中那份甜腻拉了回来一点。

可心里那颗已经被种下的“种子”,却越是这样,越是蠢蠢欲动。白昼阳光之下,他满脑子都是慧瑶低头拨弦时的模样,晚风轻拂之时,他耳边回荡着的仍是她的琴音。

当日下午,李逵鬼使神差地又去了九极仙楼门前的广场。

广场依旧熙攘,却不再有那青衫如水的少女演奏琴音。李逵一个人站在那块她曾坐过的琴席旁,低头看了半晌地砖,一言不发,直到一只鸟儿从头顶飞过,他才喃喃道:

“今天没来……她是不是有别的事了?”

“是有别的事,”忽然,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。

李逵回头,顿时心跳乱了三拍——慧瑶正站在不远处,今日换了身紫色细纱短袖长裙,头发挽起半束,一缕青丝垂在耳边,浅浅一笑,比琴音更动人。

“父亲让我陪他参加‘铸械工坊联合考察’,所以今日没弹琴,没想到你会来找我。”她眨了眨眼,语气柔和,“你是想听我弹琴,还是……只是刚好路过?”

李逵张了张嘴,最终挠了挠头,有些羞赧地笑了:“本来……是说来散散心的。但好像,又不太是。”

“那不如,我为你弹一曲吧。”她温柔一笑,从随身的袖囊里竟真的取出了一把便携式小古筝,指尖轻抚琴弦,“这次是专门为你写的。”

琴声悠悠响起,李逵整个人一下子就沉进去了。

那是一种温柔中带着悸动的旋律,宛如初春雪融,如风吹杨柳,像是暗涌的潮水,在他心湖里荡漾不止。每一个音节仿佛都踩在他心头,轻轻跳动,难以遏制。

他就站在那儿,痴痴地看着她,直到曲终人未散。

“谢谢你,慧瑶。”李逵轻声道。

“谢什么?”慧瑶睫毛颤了颤。

“谢谢你出现在我生命里。”他说。

两人相视一笑。那一刻,阳光倾洒,广场如画。而在彼此眼里,这世间再无旁物。

这,或许便是少年人心中最单纯、最炽热、最轻柔的喜爱。是那种在最不设防的年纪里,遇到的人从此心心念念,只想把最好的时光,最真的自己,一寸寸交给她看。

(第248章到此结束,感谢观看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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