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40章 黄蜂尾后针(2/2)
宝钗纳罕道:“什么书册”顿了顿,又笑着打趣道:“莫不是那等才子佳人的话本子藏哪儿了快让我瞧瞧!”
宝、黛两个嬉闹一场,黛玉便沉吟道:“倒不是寻常才子佳人话本……待我参详仔细了,回头儿再与你说。”
顿了顿,黛玉忽而身形略略后移,上下扫量了宝姐姐一眼。
宝姐姐举起双臂四下观量:“可是哪儿不妥当了”
黛玉便笑道:“我也不知,只是今儿个觉着宝姐姐好似不大一样了。”
宝钗笑道:“又浑说,我还不是跟昨日一般”
她心下却自知,如今心中块垒尽去,自个儿的确与先前那般苦大仇深不同了。
宝姐姐闲坐半日,又有莺儿来回,说是二奶奶禁不住憋闷,这会子闹着要搬回去。宝姐姐纳罕不已,这才辞别黛玉,又往王夫人院儿去观量。
黛玉则略略闲坐,到底耐不住心思,便叫了雪雁来,道:“你去瞧瞧邢姐姐可在若她得空,请她来我这潇湘馆手谈一局。”
雪雁应下,扭身而去。紫鹃心思多,却思量半晌也不知黛玉是何意。
不过须臾,雪雁果然引了邢岫烟前来,黛玉忙迎出门儿去,笑着道:“邢姐姐快来,我正憋闷得紧呢,咱们手谈一局可好”
邢岫烟笑道:“林姐姐这般说了,那今儿定要讨教一番才是。”
当下丫鬟摆了棋枰,黛玉、邢岫烟两个手谈起来,又有紫鹃在一旁打了合香,一时清风徐徐、落枚阵阵,又有梨香院丝竹声隐隐飘来,说不出的雅致、惬意。
邢岫烟正沉湎其中,忽觉当面黛玉时不时观量过来,顿时心下古怪。偏她又不是个刨根问底的性儿,便只当没瞧见,依旧眉头落枚。
却不知面前黛玉越琢磨,越是觉着邢岫烟的品格与那书中的芸娘便越对得上。邢岫烟被瞧得愈发不自在,不禁捏了一枚棋子在手,抬眼道:“林姐姐为何总瞧我”
黛玉笑道:“我见邢姐姐有几分芸娘的品格。”
邢岫烟纳罕道:“芸娘是谁”
黛玉摇了摇头,笑着落下一子:“待姐姐赢了我便说与你听。”
奈何一局下过,二人却是棋逢对手,难分伯仲。邢岫烟不好追问,只得心下存疑,留待来日再行探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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却说另一边厢。
彩霞告假几日,哪里好一直赖在家中不来当差今日又来府中当差,得空便往赵姨娘房里寻去。
那赵姨娘做了恶事,自然也是心下惴惴。当下少不得好一番安抚,方才劝着彩霞往抱厦里当差。
本道须得过上月余光景凤姐儿才会出来,谁知今儿个凤姐儿便憋闷不住,闹腾半晌,到底得了王夫人首肯。
平儿也留在抱厦里值守,得了信儿紧忙打发婆子往凤姐儿院儿去信儿,少一时来了一众丫鬟、婆子,王夫人又打发了彩霞、彩云帮衬。
那彩霞便心下怦然乱跳,闷头帮着拾掇起了被褥。
俄尔,又有宝姐姐闻讯而来,表姊妹两个略略言说,凤姐儿就笑道:“太太素来知道我的,从来不信什么是仙佛鬼神、阴司地狱报应的。再说家中也不好一直没人打理,我便是回去休养又有什么不一样儿的”
王夫人说不过她,便只能应允。
少一时,一众丫鬟婆子抱了被褥等物什往凤姐儿院儿而去,那彩霞凑在彩云身后一直闷声不吭。
彩云心下纳罕不已,半路便低声问:“姐姐今儿可是身子还不大爽利怎地不求太太多歇息几日”
彩霞含糊道:“许是还没好利索,过一日就无妨了。”
彩云不疑有他,也不曾多问。待到得凤姐儿房里,彩霞撂下物件儿正要离去,不想回身正与凤姐儿瞧了个正着。
彩霞才多大年岁加之凤姐儿素来威压阖府,因是骇得赶忙垂下眼帘来。
凤姐儿心下狐疑,当下却不曾多想。待吩咐平儿赏了一众丫鬟婆子,凤姐儿偏腿儿落座炕上,手撑着炕桌蹙眉思量不已。
那平儿送过一众丫鬟、婆子,打帘栊进得内中便见凤姐儿这般模样。平儿瞥见凤姐儿这般模样,顿时心下一紧。
她素知自家姑娘不是个心眼儿宽的,此番险些被害了去,又岂会咽下这口气前两日也是因着一直养在王夫人房里,平儿这才瞒了凤姐儿去。
恰此时凤姐儿抬眼乜斜过来,平儿顿时心下一惊,忙垂首咬了下唇。
这主仆两个相处多年,平儿能知凤姐儿,凤姐儿又岂会不知平儿
便听凤姐儿道:“先前在太太房里,那劳什子一僧一道的,我不好置喙。只是你也知我素来不信仙佛鬼神,这癔症来得蹊跷,你这两日可瞧出什么蹊跷了”
平儿自知瞒不住那鬼画符,便道:“说来倒是有一桩……那日奶奶发了病,转头便有远大爷来寻我,吩咐我仔细往房里找寻,可有什么蹊跷物件儿。谁知我翻检一番,倒是从枕头里寻了鬼画符来。”
“鬼画符”
平儿将那鬼画符描述一番,又道:“我将鬼画符给了远大爷,远大爷便说他去寻高人破解,成与不成的,来日定知会我一声儿。谁知还不等远大爷来寻我,便有一僧一道寻上门来,到得晚间奶奶就醒了。”
凤姐儿蹙眉道:“这般说了,那一僧一道是远兄弟寻来的”
平儿也不作声。
凤姐儿不禁嘀咕道:“莫非这世上还真有咒法不成”顿了顿,又道:“远兄弟今日可在这救命之恩,我总要感谢一番。”
平儿忙道:“今儿个远大爷一早儿就出了门儿,说是要给诸掌柜办送行酒。”
凤姐儿点点头,思量着又道:“就算有咒法,那符咒不送到我房里来,我又岂会发病你仔细想想,那几日都有谁往我房里来了。”
平儿为难道:“奶奶也知,这房里素日人来人往,这一时间又哪里知道是谁放的”
平儿所说虽有道理,可凤姐儿本就是个不依不饶的性儿,哪里肯善罢甘休当下凤眼立起,冷声道:“便是寻不着人又何妨能将符咒送到我房里来,又害了我与宝玉,必是府中之人。呵,你且说说,这府中何人最恨我跟宝玉两个”
平儿心知肚明,又不敢言语。
那凤姐儿也没承望平儿说出口,这会子她自个儿便想了个分明,冷声道:“除了赵姨娘那没起子的,还有哪个我素来只当她是个蠢的,不想如今竟有了害人的胆子!”
平儿闻言便觉不好,赶忙道:“奶奶,赵姨娘有老爷护着呢……太太都奈何不得。”
凤姐儿冷笑一声,道:“我又不是太太那等心里没主意的,有的是手段治那赵姨娘!”
话音落下,忽而想起方才彩霞神情恍惚,不敢与自个儿对视。凤姐儿忽道:“那几日,彩霞可来过”
平儿思量一番,颔首道:“得了太太的吩咐,倒是来过一回。”
凤姐儿又是冷笑一声,道:“那就错不了。小蹄子与赵姨娘走得近,一心想做环老三的姨娘。赵姨娘威逼利诱一番,说不得什么杀人越货的勾当都能做得出来!那赵姨娘且不急着对付,先拿这彩霞开刀才是正理儿。”
略略思量,说道:“来旺的儿子多大了”
平儿心下又是一紧!来旺的儿子来顺年岁不大,今年不过十四、五,却被家中下人拐带的吃喝嫖赌无所不全。
打一顿板子撵出府去又算得了什么凤姐儿险些丢了性命,便要那彩霞一生一世都不得安宁!
“你去将来旺媳妇寻了来!”
平儿自知劝说不得,只得闷声应下,起身去寻来旺媳妇。
少一时,来旺媳妇来回话,进得房里与凤姐儿说了一通,待出来时不禁满面堆笑,好似得了天大的便宜一般。
平儿不禁叹息一声,只道往后府中多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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却说这日申时末陈斯远方才回返。回得清堂茅舍,少不得寻了香菱、红玉、五儿好一番亲昵。
香菱、红玉、五儿俱都嗔怪不已,见其心绪颇佳,忍不住追问缘由,偏生陈斯远只笑而不语。
这日送行酒没什么好说,倒是回程途中,薛姨妈借故与陈斯远说了一会子话儿。许是昨日身心通透,薛姨妈夜里想明白了之故,便与陈斯远说了打算。
不外乎先行试探姐姐王夫人,若不得回应,往后薛姨妈再不拦着陈斯远与宝钗。
陈斯远心下狂喜之余,情知不好表露行迹,自然待薛姨妈愈发体贴,哄得薛姨妈神魂颠倒,心下只当陈斯远是因着怜惜自个儿,方才起了娶宝钗之念。
王夫人会瞧得上宝钗这会子大姑娘元春方才封妃多久,王夫人正是心气儿高的时候,心下早当宝玉是国舅老爷了,还想着另攀高枝呢,哪里会瞧得上宝姐姐
约莫不出月余光景,他便能与宝姐姐正大光明的来往。此等大喜事,自当浮一大白!
那香菱、红玉两个早知人事儿,被陈斯远恣意逗弄也不过嗔怪两句。偏那柳五儿因着年纪小,一直不曾被陈斯远收房,因是只一会子便被逗弄的面红耳热,倒是惹得红玉好一番打趣。
正嬉闹间,外间忽有芸香招呼:“大爷大爷!我姐姐在后门儿寻大爷呢!”
陈斯远反应了半晌,才反应过来芸香说的乃是其三姐冬梅,如今随着尤三姐办差。
若是春熙,大抵是三姐儿想陈斯远了;若来的是夏竹……那八成是尤氏想他了。
可偏偏来的是冬梅,这莫非有什么要紧事
陈斯远不敢怠慢,紧忙拾掇齐整出来。芸香一路随行,路上化身小喇叭,嘀嘀咕咕道:“大爷,今儿个二奶奶忍不住,从太太房里搬回来了。”
陈斯远暗忖,原文里凤姐儿与宝玉遭了好几日罪,折腾得奄奄一息,可不就要多将养一些时日
因着自个儿,如今变了个样子,这叔嫂二人只折腾了两日便被救治了,可不就恢复得快
芸香又道:“是了,下晌撞见表姑娘,表姑娘还问大爷了呢。听闻大爷还没回,表姑娘就回去了。”
陈斯远颔首,只当寻常。当下快步到得荣国府后门,眼见果然来的是冬梅,立时上前道:“家中可有事”
冬梅急切颔首道:“方才大奶奶身边儿的银蝶来了一遭,与三姨娘说过一会子,三姨娘立时就急了。”
陈斯远颔首,正好冬梅乘车而来,陈斯远便乘着自家马车往能仁寺左近新宅而去。
少一时到得地方,甫一跨过正门,那尤二姐、尤三姐、晴雯早早便迎了出来。
尤三姐面上急切道:“哥哥可来了,我如今实在不知如何是好,须得哥哥帮着拿个主意。”
陈斯远颔首道:“不急,咱们且去内中说话。”
少一时到得正房里,也不用丫鬟奉茶,内中只陈斯远、尤二姐、尤三姐,尤三姐就道:“方才东府来信儿,说是蓉小子不知从哪儿笼络了一些青皮喇咕,见天往郭家丢粪水恶心人,趁着四下无人还将郭博士暴打了一通。郭博士遭受不住,如今又送来信儿,说是……说是……要将她送回来!”
要把尤老娘送回来这哪儿行啊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