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7章 筹码(2/2)
十八岁的少女安静躺在重症监护室,身上插满了各种医疗仪器,如同被打碎的瓷娃娃,被人艰难地拼凑起来,唯有那张脸凄美如沉睡的天使。
病床旁边放着一个漆黑的瓷坛,里面没有灯,瓷坛漆黑如同某种暗黑的诅咒之物。
坛子里装的是孟悦的骨灰,她在案子开始审核前一天吞筷子自杀了。
筷子足有十五厘米长,叶念很难想象她是怎么把那根筷子吞进肚子里的,她自杀得很突然,唐豫州没有调查出有谁去探视过她,谁也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,又为什么要自杀。
孟悦死了,孟乐还在重症监护室不知道会不会好起来,就算酒店的监控录像能复原,也不一定能立案。
这件事走进了死胡同。
孟悦只在乐颂上了几天班,但叶念记得她五官很漂亮,尤其是那双眼睛,看着清冷,实则温暖明媚。
她是一个好姐姐,在母亲走后,依然想要撑起妹妹的未来。
叶念不知道谁去见过她,对她说了什么,但可以肯定,她是为了孟乐才吞下那根筷子结束自己的生命的。
唐豫州说调查不出来有谁见过孟悦,那就是真的调查不出来,但付西泽和宋战北都要为孟悦的死还有孟乐的未来负责。
叶念握紧拳头,听到唐豫州在她耳边,近乎蛊惑的说:“只要你想,他们会付出应有的代价。”
只要她想,他会帮她做到。
叶念偏头看着唐豫州,他的眼眸幽深如渊,里面没有同情没有愤怒,他和孟悦、孟乐非亲非故,若是作为路人,他根本不会关注到这件事。
他会插手这件事,只是因为叶念。
现在,他把这件事当做筹码,要叶念心甘情愿待在他身边,如同宠物一样听他的话。
叶念看着唐豫州,突然觉得如鲠在喉,说不出话来。
她想帮孟悦和孟乐,但她没有那么大的能力,而且也不想因为这个跟唐豫州做交易,她做不到一直待在他身边,她要治好阿响,还有很长的路要走。
静默了一会儿,叶念被烫到一般避开唐豫州的眼睛,掩住情绪说:“这件事牵连太广了,你应该也没那么多精力管,还是先忙公司的事吧。”
这里毕竟是孟乐的监护室,孟悦的骨灰坛还摆在里面,叶念每一个字都说得很艰难,良心受着谴责。
唐豫州看着叶念低下头去,她的背脊好像也因此弯下去了一些,好不容易养胖一点的脸颊下颚骨依然很瘦。
她宁愿承认自己的无能,放弃自己一直坚持的善良、正义,也不肯答应乖乖留在他身边。
倔强得像一颗石头,嵌进唐豫州的胸腔骨,硌得五脏六腑都疼。
但唐豫州没有对叶念发火,只是冷冷的说:“好。”
接下来几天,瞿阿姨敏锐的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氛围不对,唐豫州借口忙工作,根本不在家里吃饭,对小灰灰也不像一开始那么友好,小灰灰好几次想去扒拉他的裤腿都被他推开,后来见到他就吓得躲到一边。
瞿阿姨心疼小灰灰,忍不住偷偷问叶念:“叶小姐,你又跟先生吵架了吗?”
前几天还好好的,怎么这几天又闹脾气了?
小灰灰长得很快,比之前大了一倍,爪子也长出来了,叶念抓着它帮它剪指甲,淡淡的说:“没有吵架,工作上的事挺忙的,他应该是因为工作烦心吧。”
瞿阿姨不知道唐豫州是做什么工作的,只知道唐豫州很有钱,眼看叶念眼底有青黑,这几天也没睡好,语重心长的劝慰:“叶小姐,男人忙事业心烦是常有的事,你既然跟了先生,他烦心的时候你就多关心关心他,这样对他对你都好。”
虽然唐豫州跟瞿阿姨解释过他没有未婚妻,但瞿阿姨也看得出他和叶念不是正常的恋爱关系,不管叶念跟唐豫州在一起是图钱还是图感情,瞿阿姨都觉得态度还是软和点比较好。
父亲死后,苏苑就改嫁了,叶念对母亲的印象很少,瞿阿姨也是出于好意,叶念不想冷脸对她,低声说:“他性子强,并不是我放软态度就能解决的,我们不合适。”
瞿阿姨当然知道唐豫州性格强硬,她叹着气说:“叶小姐,我看得出你是喜欢唐先生的,不然你也不会没名没分的跟他住在一起。”
叶念没有否认,低头又剪了小灰灰一个指甲。
瞿阿姨继续说:“唐先生会养成这样的脾气,肯定是有原因的,上次你不舒服,睡着了,先生特意让我留下,怕你晚上醒了没热乎饭菜吃,他也是关心你的,你不妨多花点时间了解他,人和人的缘分是很奇妙也很难得的,别总端着架子错过了。”
瞿阿姨到这把年纪,见过的人很多,语气算得上是苦口婆心,叶念心生触动,叹了口气,说:“阿姨,我努力过的,我大一就认识他了,追在他身后跑了整整三年,是他不喜欢我,我也没有办法。”
叶念的语气平淡,却有着莫名的酸楚,瞿阿姨两头都劝过,得到的回答却截然不同,总觉得哪里怪怪的,说:“叶小姐,你和先生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,先生他……看上去是喜欢你的呀。”
是啊,他有很多举动都让叶念觉得他是喜欢自己的,可当初也是他亲口说:“送上门的女人,为什么不要?”
那时他的语气轻蔑又不屑,好像叶念是块甩不掉的狗皮膏药,廉价又可笑。
可即便是这样,叶念还是把自己给了他。
她还要怎么努力?
小灰灰的指甲很快剪完,叶念看瞿阿姨还想从中调和,淡淡的说:“阿姨,我爸在我小学的时候就因为意外死了,我弟弟有自闭症,我母亲精神失常在疗养院,我还在乐颂上过班,我和他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。”
这是叶念第一次跟别人提起自己的家人,瞿阿姨惊讶不已,怎么也没想到叶念的家庭背景是这样的,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。
瞿阿姨的反应在叶念的预料之中,她弯眸笑笑,说:“我知道您是好意,我很感激您。”
叶念一点没有流露出难过,瞿阿姨却被她的笑戳得心窝疼,连忙说:“叶小姐,对不起啊,是我老糊涂了,以后我不会再瞎说八道了。”
心里带着愧疚,晚上唐豫州回来,瞿阿姨没敢跟他打招呼,也不敢看他,做好晚饭便匆匆忙忙离开。
叶念帮唐豫州盛饭,唐豫州打破两人的冷战,说:“明晚有个酒会,陪我去一下。”
距离上一次,叶念又一周多没出门了。
第二天下午不到五点,司机便来接叶念去做造型。
造型师很用心,光看他们准备的珠宝首饰和晚礼裙,就能看出这个酒会的规格挺高的。
叶念换好衣服从更衣室出来,便看到唐豫州坐在外面的沙发上。
这次叶念穿的是一字肩的紧身鱼尾裙,裙子上面密布银色亮片,腰间和领口有细钻做的流苏,相当闪亮,为了搭配衣服,造型师给她做了波浪卷的长发,没有将头发盘起来。
唐豫州看着叶念,没有对她的打扮发表评价,造型师过来准备给她涂口红,刚拧开便听到唐豫州说:“她不适合这个颜色,换一个。”
造型师说:“叶小姐这个造型很漂亮,涂这个复古玫瑰色号是最有气场的,一定会让其他人的女伴黯然失色。”
造型师试图说服唐豫州,唐豫州根本没听进去,说:“颜色太亮了,换一个。”
造型师只能换一只哑光复古红,还没拧开,口红便被唐豫州拿走。
叶念化妆的时候很少,涂口红的时候就更少了,看到唐豫州拿走口红,下意识的想躲,唐豫州抢先说:“别动。”
叶念僵在那里,看着唐豫州拧开口红,慢慢帮她涂。
他的神情很认真,不像是在帮女伴涂口红,更像是在雕琢一件艺术品,叶念的心跳不受控制漏了一拍。
(.)非分之念